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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教学」陈日亮:语文教学要潜入语言

时间:2021-04-20 17: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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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教学」陈日亮:语文教学要潜入语言

陈日亮 木铎语文

作者简介

陈日亮,1939年生,福建福州人,著名语文特级教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当选第六、七、八、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著有《我即语文》《语文教学归欤录》《如是我读:语文教学文本解读个案》《救忘录:一个特级教师的读书零札》等。

“我即语文”:回归物之本然和人的自身

文 | 陈日亮

我的教学生涯始于20世纪60年代,历经语文学科为政治服务,及至“文革”十年彻底沦为“帮”政治的宣传工具,再到拨乱反正,全面兴起教学改革,世纪末复遭遇“大批判”,接着是新世纪开始的新课程改革,迄今已近六十载,可谓备尝艰难,阅尽沧桑。

人多知道科学界有“钱学森之问”,而语文界的“吕叔湘之问”早了“钱问”二十多年,业内却少有人知。百年语文,费时寡效;“咄咄怪事”,见怪不怪。上世纪80年代,垂暮之年的叶圣陶老人倍感焦急:“不能今年研究,明年研究,研究它。太慢了!能不能快一点儿?语文教学到底是干什么的?”

两位老人的疑问和质问,数十年来一直萦绕心头,它是我思考语文教学的起点,也是我用以审视自己教学生涯的一道严峻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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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循本然化践履

吕老发问时,我正值不惑之年,却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巨大的困惑:花了两千七百多课时,语文为什么还不过关?一门课程如此“少慢差费”,问题一定不是出在局部,很可能是犯了根本的错误。如果违背了客观规律,付出的努力都在逆规律而动,那必然是耗时费力、劳而无功。

教而知困,困而思变。我便往两个方向去寻求答案:向外和向内。外,是向老前辈求教——向教过语文,研究过语文教育,编过语文教科书和多种语文辅导读物,并且早已是著名作家的叶圣陶先生求教。老人一辈子投身语文教育事业,其著述和言说虽少见理论色彩,却十分符合人们的言语实践经验,我以为是不会错的。内,是反思自己——从我中学时代语文学得不好,到后来慢慢懂得读,也学会了写和说,发现语文同其他学科有明显不同:语文不是一门知识学问,但它无时不有,无处不在;语文不是身外物,而是和我们须臾不离,息息相关。语文就是人生的行为习惯。行为有意识或无意识,有自觉不自觉,习惯有好也有不好,有养成和未养成。

语文,不像数理化那样特别需要聪明才智,而兴趣、情感、态度、习惯这些非智力因素,对学习语文却有很大影响。喜欢语文的学生大多好模仿,爱表现;他们未必都有智商的优势,但情商一般都比较高。既然语文成绩好的学生都说“莫不得益于课外”,可见语文可以无师自通。学生的这句话,更在警醒我们:课内的语文到底怎么啦?

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天语文基本训练的成绩怎么样?人文教育的效果又如何?我们是否已真正找到“少慢差费”的症结,并加以疗救了呢?

说到症结,我还是要引述叶圣陶先生1963年曾为福州一中留下的四句题词:

“何以为教?贵穷本然,化为践履,左右逢源。”

什么是语文“为教”之“本然”?

“本然”,就是本来是什么。包括“为什么是”和“怎样才是”。根据我的理解,这里“为教”的“为”不作“是”解,而是“做”或“从事”的意思。“本然”,就是本应该怎样去做,直指语文的实践本性。叶老早先题词是写“本原”,后来又托其孙女叶小沫写信嘱我改为“本然”。一字之易,更明显是强调要照它的本来样子去学去教。语文究竟怎么教,原本也是个常识,就像叶老在另一处说的“并不深奥”。可是后来的改革却出现越来越多的新概念术语,语文似乎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上世纪80年代,我曾把我所认识与遵循之“本然”,归结为三句话:语文是心灵的学科,行为的学科,身教重于言传的学科。“心灵”,是强调学习语文绝不是纯粹的技术训练,而是要“接通思想,浸润情感,陶冶性灵”。“行为”,是强调学习语文必须遵循母语规范,重视培养自学能力,历练成终身以之的良好习惯。语文是一门行为课程,但它不是空心课程。

“心”与“行”并行不悖。为此我提出一个“文心”的概念。后来钱理群教授把它阐释为“文从心出——心在文中——循文会心”,内涵更加丰满而醒豁。“身教”,是主张语文教师日常言语行为的现身垂范,比起课堂上的口授言传更为重要。教师要以本色育人。

我所理解的“化为践履”,就是把“语文是什么”和“语文怎么教”,切实落到“特设语文课以训练之”的“训练”上来。但不知为什么,这“训练”二字,曾经也很令某些学者皱眉。学校教育的所有课程都在讲训练,何以独有语文必须回避?把语文技能训练与精神培育视为二元对立,是十分无知可笑的。上世纪80年代我所做的预读、议读、范读的“课型”试验,以及设计的各种练习,就是想通过语文训练的系统化与规范化,以促进课堂教学效益和效率的提高。联想到今天的不少语文课,为什么常使人感觉更像是思想文化课而缺少语文味?就是因为互动和对话多流于形式,教师误以为碎片化的问问答答就是训练。长期缺少扎实有效的训练,从语言文字中抽离出来思想内容,就成了人文说教,语文课怎么可能不变味呢?

在给福州一中留下题词的当年,叶老还同时给福州中小学教师作了一场报告。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黑板上大书“不要抽出而讲之”七个大字。一堂语文课是不是称得上是语文课,其中语文的“含金量”有多少,只须看有没有“抽出”就足以判断了。我因此把它称之为“七字真经”。

遵循本然,化为践履,付诸试验,探求规律,这在《我即语文》一书里有过较多介绍,这里就不详说了,只列出几项基本要求和做法——

1.目标:得法养习,历练自学。“培养兴趣,讲求规范,掌握方法,训练习惯”——旨在初中三年基本养成自学语文的习惯。

(1)阅读教学:以心契心,以文解文,以言传言——训练基本的阅读方法。

(2)作文教学:初中以真实、具体、新颖为阶梯的三段训练——掌握基本的写作方法,养成诚实为文的良好文风。高中以写“日札”为主的自由练笔——巩固基本写作规范,培养动笔兴趣和良好习惯。

2.教学试验(1980—1986):初中采用“语文自学规程训练”的教学模式;高中采用“语文自学辅导”的教学模式。

3.试验课型:预读课·议读课·范读课——学生主体与教师主导互动相长的课型探索。

1987年,《一个以掌握方法、训练习惯为主线的语文教改试验》的总结报告,获全国中小幼教学改革“金钥匙”奖。自此,确立了我的“得法养习历练自学”的教学理念和改革实践。

新世纪开展语文课程改革时,我已不再上课,更多时间是听课和研课,指导青年教师和参与教师培训,主要精力投入于语文文本解读方法的实践探究。收录在《如是我读》和《语文教学归欤录》中的文字内容,仍然可以视为我对“本然”和“践履”——语文教什么和怎么教——的继续追问与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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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语言成一统

语文课程的基本教材涵盖了百科的文章作品,综合了广泛的知识文化内容,无疑使得它必须承载更多的教育责任。比起政治课、历史课,语文课跟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品德教育关系最为密切。但是,如何理解语文课程这一独担的“专责”?叶圣陶先生主张“把国文教学的目标侧重在形式的讨究”。这是一个经典的论断。侧重形式,并非就不重视内容;只有侧重,才能够准确地获得内容。形式的侧重,就是侧重语言文字的运用;只有侧重形式,才能有效训练学生听说读写的方法习惯。维果茨基说:“思想不是在词中表达出来的,而是在词中实现出来的。”思想天然具有语言性。形式即内容,内容即形式。每一具体文本的语言形式,都是一个完整自足的语言世界。只要能潜人语言,则无论是科学的、人文的、审美的、实用的,一切的一切,都将“实现”于其中;情感、态度、价值观,也都不可能游离于其外。因此无论是备课、上课还是观课,我的全副精力必然会专注在语言形式上,此外便没有其他什么可专注。我常戏说自己是个彻底的“语文形式主义者”。

侧重形式的讨究,须防止掠过形式表面浅尝辄止,即使潜下去也不能很快就浮上来,只满足于简单的知性概括和抽象阐释。然而更重要的是,探究的结果不能仅止于内容的“说什么”,懂得“说什么”之后,还必须回到它的“怎么说”:学习掌握语言文字的运用。我把这个过程叫做“因文悟道,因道学文,文道相因,终极在文”。如果终极在“道”,就只能看作是“半截子”语文课。如今这样的语文课好像也早已习焉不察、习以为常了。

下面说说我的“三以读法”:以心契心,以文解文,以言传言。这是我个人读书习惯的总结,恰好对应着上面所说的心灵、行为、身教的三点看法。由于我说过“我的教法不过就是我的读法”,有人就给命名为“三以教法”,实际上这并不是我的发明创造。

潜入语言的“以心契心”,是强调读者对文中情境须有亲切的体验,对文中的论说须有深刻的体认。只有读者的心和作者的心贴紧了,沟通了,经过两个主体之间的同化、调节,才能生成真正的感悟和理解、质疑和批判。我备一篇课文从不一下子就进入分析,我会花很多时间在反复诵读和默读上。很多熟文我都当生文来读,必反复读出自己的第一感觉而后已。学生常说我上课很动情,容易受感染,被说服,大概就是“心读进去”的缘故。

潜入语言的“以文解文”,是为了发现篇章左右上下、前前后后的联络照应。文本里有“二藏”:藏着“信息网络”和“文字密码”。“网络”即字里行间或隐或显的语言脉络。凡是好作品的结撰布置,总是绮交脉注,精致而微妙。语文的魅力,就来自发现网络、破解密码的无限乐趣。以文解文,没有奥义,却很刺激。我总鼓励学生把朱熹所说的“看文字,须是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运用于解读课文。对语文教师来说,若善于带领学生深入文本,经常磨练咬文嚼字之功,做到语不参透死不休,可谓厥功至伟,其乐无穷!

文本解读贵在不蹈袭他人和不重复故常,做到如钱梦龙老师所说,须能在“被多少人解读过的‘熟文’中读出新意和创见”。首先就必须学会在“文内”解读而不假外求,这才是“以文解文”的真义所在。

下面举些例子。

苏轼《前赤壁赋》里有个难句:“盖自不变者以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物无尽,好理解,人怎么可能无尽呢?有的教师就习惯跟着专家到“文外”去搬救兵。例如从作者融合儒释道三家的人生观宇宙观去解释,等等。这等于是离开文本在探讨苏轼的处世态度或哲学精神,而不是在指导语文阅读。文外解文可以是一法,但不是教给学生的最主要的读书方法。

文中的“客”认为水与月永恒不变而人生却是短暂的,这本来不就是个常识么,有何可“哀”的呢?苏子却不正面辩驳,而是采用“顺推”与“归谬”巧妙结合的方法指出:只有当你是在“不变”的前提下,才能享受到“物”的“不变”,如果你真能够享受大自然之无限时,“物”与“我”就成了共时的存在,“物与我皆无尽也”不就成立了?否则,你又怎么能享用它们呢?在与客对话的当下语境里,苏子正是发现客的“羡”与“哀”的矛盾,乃是使他陷于悖论的思想要害。因此,抓住了“又何羡乎!”这个关键语,读出苏子破解客之迷误的奥秘,也就把那个难句读懂了。像这样只圈定在特定语境里的以文解文的解读,同联系作者人生经历、思想背景、哲学观念等等的求解,是“文内”与“文外”的截然两途。“不要抽出而讲之”,也就是不要抽到“文外”去解读,这样才能培养学生良好的读书习惯。

深入语境和文脉的解读,哪怕是一首短小的诗词,也不可等闲放过。如苏轼词《定风波》从抒写遇雨徐行,到斜照相迎,再到渴望归去,语脉自然流转,寸幅曲传波澜,高度浓缩了诗人由泰然处之,到欣然遇之,最后则超然视之,一段短短的旅途,竟完成了一次人生自我净化的精神洗礼过程,是何等巧妙!类似的还有像《荷塘月色》里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心迹钩沉,《短歌行》里几个“何”字的诗绪潜在关联,《端午的鸭蛋》意趣的波澜起伏,等等,都需要指导学生运用文内通篇观照的解读方法去仔细探究。

朱熹强调“读书,须是看着他那缝罅处,方见得道理透彻。若不见得缝罅,无由人得”。“缝罅”就是指出现差异、矛盾、脱落等等的不正常、不合理,甚至出现了毛病。此时就需要我们去仔细发现、诊断、弥缝、填补,作出符合情理的解释。有时作者会由于不想说、不便说或不能说而有意无意地在文本里留下“短路”或“空隙”。

例如杨绛的名篇《老王》,作者就像是布置了一个让读者轻易走进的“熟门熟路”:由“我”的地位和条件,本应该对老王这个不幸者有更多的关怀却关怀不够,因此作为“幸运者”的“我”,是应该愧疚的。这就是一种熟文熟读而熟解的所谓“套板反应”。那么,什么才是这篇作品需要破解的密码呢?我们知道,老王死了之后,照理“我”最应该悔恨的,是那一天竟没有招呼好这个已经病危的不幸者,包括没有及时再去看望他等等,可“我”居然不是在追悔,而是在“追忆”:“我回家……一再追忆……捉摸他是否知道我领受他的谢意。我想他是知道的。”“追忆”当然正常,可为什么“一再”追忆和捉摸的却是老王的心理感受?捉摸之后既然“想他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还是“总觉得心上不安”?老王的知道不知道,于“我”有很大的影响吗?如果老王死前竟“不知道”,不领会,不记得,“我”就要“一再追忆”而不能释怀,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恰是在这里,文章出现了“缝罅”。那么,我们就要追问了:作者是否想掩藏却又透露着什么?“我”的如此放不下的心里不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纠结?甚至是,它出自怎样的一种处世哲学?如果在未能发现“我”不安的深层原因之前,直接就以“愧怍”一言而蔽之,显然是简单肤浅的。杨绛的文笔总是如此含蓄蕴藉,在最要紧的地方,她给作品穿上了“隐身衣”,在不经意间,于极细微处,透露着她所要告诉读者的“谜底”。这个谜不破解,我们就抵达不了文本的深刻底蕴。

潜入语言的“以言传言”,是指“以文解文”当力求做到能够自如地用自己的语言,将阅读的感受和理解表达出来,最终实现个人话语的转化。一个好的阅读者,必然会将“以心契心”诉之于言传,即朱熹所说的“使其意若出吾之心”和“使其言若出吾之口”。读书若能坚持“以言传言”的训练,日久就会积淀为个人的敏锐语感。我之所以一直在做文本解读, 也包括不时发表有关语文教学的言说,都是坚持在做“传言”的练习,它同“以文解文”本是相辅相成,并且应该看成是建构语文素养的一条重要途径。

潜入语言,天然地会调动人的生活阅历、文化心理、情感态度的积极参与。这也是朱熹所主张的“读书,不可只专就纸上求理义,须反来就自家身上推究”。我所解读的《〈老王〉与时代的伤痕和隐痛》《〈背影〉:你读出了多少背影》《荷塘月色:怎样“超出”平常的自己》等,都多少浸染了我的人生阅历和体验,留有“把自己烧进去”的痕迹。

以心契心,以文解文,以言传言,虽三而言之,其实是一个整体。若真能潜入语言,神交默会,则心、文、言就会融为一体,难分彼此。所以我并不主张课堂上多进行集体讨论,合作探究,而提倡静静地默读和轻轻地诵读。从语言运用的长期效果来看,只要坚持“三以读法”的一贯训练,历久将有可能达到王宁先生所说的“逐步建构起自己的语言体系,包括属于个人的言语心理词典、句典和表达风格”——这便是我称之为“成一统”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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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重身教胜言传

儿童学话总是从模仿开始。鲁迅在《人生识字糊涂始》里就讲了小孩经过不断地听取、记住、分析、比较,最后慢慢地学会了说话。这是小孩主要从大人处学语文的自然习得过程。上学之后,听取和记住,就变成读取和记诵,经过学习书本懂得分析和比较,原来的自发模仿便走向自觉练习,进一步提高了学习效率。这是一条规律。但是学校教育还有一个特点,学生语文学习的途径,间接的是通过作为语言范本的课文,还有类似小孩学话的,更直接的是从教师的言语示范中接受感染熏陶。

可以自学的课文之所以还需要教,是因为要有“人”的现身说法。教师也是教材。一个好的语文教师,他的形象不只是彰显在他的口头上,而应该是化身于他所教的整个课程中。教师在学生眼里,应该是最直观、最亲切、最生动可感的语文。学生如果能从每日亲接謦欸中感受到教师言语和人格的魅力,就会潜移默化成学习的自觉性和积极性。人们回忆起学生时代,都会举出亲身经历的许多例子,证明语文教师身教的力量对他们的影响是巨大的。

记得我被评为特级教师,着手写第一篇经验总结时,很自然地就返回去审视自己所经历和经验的语文是怎样一个过程。那是一个始于困惑而追问而体验再到体认直至最后体现的过程。因为经历了这样自我追求和自我验证的过程,当我出现在学生面前的时候,就可以为语文现身说法,而不是徒靠口授言传,尤其是不靠教参贩来的货色。夏丏尊先生主张语文教师要传染语感给学生。语言最具有传染性和感染力,所以语文教师比其他教师更“可师”的是他的话语。因此我总是拿“惜唾如金”来要求年轻教师。每在观课评教的场合,我也会特别注意观察教师的言传,他之所“传”是经过自身的亲切体验,有出自独立的思考,体现着身教,还是不过借助他人言说,只是做了翻译机和传声器而已。

我素重身教,主要有以下几点——

其一,每教一个单元或一篇课文,必结合教学要求,先给学生做读书方法习惯的示范指导,包括怎样从文字中发现、问疑,怎样寻绎解读的思路,组织问题的答案,乃至遣词用语的选择,等等。当年陶行知讲“先生的责任”就特别指出:“不是要先生拿现成的解决方法来传授学生,乃是要把这个解决方法如何找来的手续程序,安排停当,指导他。”例如,布置预习作业,我必定会自己先做一份演示给学生看。写下水作文,则着重从立意的来由、思路的展开、用语的斟酌方面启发学生,而不讲什么写作方法技巧。例如指导写记叙文《往事一瞥》,抒情文《你为什么叫“森”》,议论文和讲话稿《从当中写起》和《在国旗下讲什么话》等,都各有明确的示范目的。《如是我读》里30篇文本解读个案,也是有意识从“学”的角度给教师提供怎么“教”的具体演示。

其二,经常留心自己的口头笔下,尽量给学生留有善于运用语言的良好印象。语文教师的教学语言,首先当力求准确和简明,而生动和形象次之。规范的表述,是教学用语的第一要求。除了即兴书写的板书,教师的教案里最好要有“预书”,即预先准备要写些什么。板书也是一种“课眼”,要写得大方美观,不潦草涂鸦。作文批改的评语不论长短,都要端端正正写在格子里,旁批也同样符合书写规矩。学高为师固然重要,行正为范尤不容疏忽。语文的行为范式都在日常一言一行的细节里。所以要特别提防朱光潜先生所告诫的:懒惰、粗心和自满。

其三,教师的身教,不应刻意而为之,不是为示范而示范,也不仅在教学活动中才有所注意和展示。语文既是一门行为课程,对语文教师而言,行为习惯的养成也须靠日常修习和历练。“日知其所无,月勿其所能”,其中最重要的是读书、思考和练笔。储万卷书作万里行,缩万里行于书卷中。读书首先应该成为教师的工作方式和生活习惯。很难想象一个语文教师不读书或读书只是目下匆匆,却能够有效指导 学生的认真读书。

语文教师不喜欢写,没有养成时动笔墨的习惯,也很难指望他能够教学生写好作文。语文教师的读书,应该有别于一般人的看书。他须随时注意积累和吸收,蓄为教学资源,并做到如钱锺书所说“化书卷见闻作吾性灵,与古今中外为无町畦”。在退休后的十来年里,我仍能保持每天的读读写写,倒也不是为了不教一日闲过,而是平生积习使然。眼不触文字,手不动笔墨,总觉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所亏欠似的。

二十年前在一个临时场合临时脱口说了一句:

“我即语文”,孰料不胫而走,竟成了我的一个“公众号”。但在这里,我仍然要反复强调,“我即语文”的“我”不是特指,而是泛指,“我”可以适用于每一个人。“我即”固然不是自封、自诩和自吹,但也不像有人所说,是充满语文自信甚至是文化自信,而是回归,回到人的自身,是一种自反、自律和自警,“修己以达人”。生而有涯,学无止境,而教永远是无穷尽的诗和远方。一个语文教师真能修成学生心目中可供追慕和尊仰的对象,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企及。语文即人,人即语文。所以我在我的书的封面上才特别解释道:“‘我即语文’乃是我对语文教师职业的自我期许和终身追求。”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

反求诸身的“我即语文”,在我是个人的修炼,同时也是为了抵御伪语文、非语文和反语文的各种干扰。李杏保先生在他编撰的《国文国语教育论典》里曾感慨道:“60多年来语文教育大讨论中政治倾向、非科学性和边缘化等方面有意无意的干扰,投人讨论者对祖国语言文字教育的历史和现状不甚了然,各言其是,各论他非,于是就出现了‘不讨论还清楚,越讨论越糊涂’的混沌局面。”

曾经有一位教过多年语文的教师告诉我说,当他身处混沌之中而无所适从的时候,不由得会想起鲁迅先生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于是面对众声喧哗的各种杂音,干脆掩上耳朵,也不再理会任何一个独尊的话语权威,只守着“做我自己”的一份宁静和超然,躲进小楼自成一统,这样总是可以的吧。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我告诉他,宁静自守,最要紧的是守住自己对语文的热爱和信仰。语文本来是什么样子,就照什么样子去学去教;语文该培养学生什么好的习惯,就开始从自己身上做起——回到物之本然,回到人的自身。

德国教育家弗里德里奇·福禄贝尔说:“教育无他,唯爱与榜样而巳。

我也因之而言:爱亦无他,唯终身以榜样践行而已。

本文原载于《语文教学通讯》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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