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兄惠鉴：
前寄一函，谅已收到。惟意犹未尽，故今再言之。老兄嘱我：“继续大师遗志，建立世界佛学苑，我愿为你作后盾，此誓”。承兄如是勉力，感荷可言！世苑为大师事业之一。忆自民国十七年冬大师自法国寄书，嘱我发起此事业后，己届卅年矣。世苑之建立，先以武院为基础，为总苑。世苑之宗旨在研究世界佛学——即南传之巴利文系（包括梵文）（小乘原始） 中文系，藏文系，及新兴之欧美佛学。二十年来，在抗战前，除武院成立世苑图书馆及渝成立世苑汉藏院外，则别无所成。对于南传巴利文之研究，虽屡屡努力，但均归失败！今后世苑之建立，首在沟通巴利文，梵文系，及欧洲之新兴佛学。但以外国言语困难，不易打通，国内佛学界，尤其是大师教育下之学院，尚无此项人才之养成。胜利后忙于复员保产，主佛院者，恐尚无培养此项人才之趋向，如是，则名符其实之世苑，何日始能实现，满大师之愿，真不敢预言也。我与白慧发愿在此方面努力，以报师恩。但此事体大，绝非二三人之力所能为，必须有千百人之继续努力，方可望成。前读吾兄之“招贤广告”，极佩吾兄成就人才之愿力。吾愿为兄进一言，即“招贤阅藏”改为“世界佛学苑巴利文学院”。院设三科：中文佛学，英文，及巴利文。招学僧十人教之，初二科之教师，可不乏人，巴利文一科，第一年先不开课，自第二年起可自锡缅暹选聘一人，想亦不难。南洋气候适宜，国内寒冷，南方比丘多畏之，不知吾兄有此大愿否？
次，吾克又再三嘱言“你如果回国时，先来星洲商量将来大事为要”。我将于明年下半年回国，回国之时，当先来星洲面兄，一以叙十年之阔别，一以商佛法之事业，决不违命，惟届入境，尚须吾兄一助也。
三者，吾兄寄建立“世界佛学苑” 之计划表图，此即大师整理僧伽制度论中的佛法僧同也。普门大愿，非有弥勒肚皮者决不能实现也！阅兄之计划说明，吾知兄为第二太虚菩萨。弟愿吾兄即行发起，先从小规模做起。若行建筑，必须广大地基。若有基础，即可名为世界佛学苑，至为恰当。但吾仍先将招贤阅藏改为世苑巴院，先行培养同志青年，以便谋求发展，此事业之大，决非一人所可成也。然吾兄有大福德，发起之后，三宝及大师定为护佑助成也。
大师舍世后，国内佛教，当受莫大之影响。护教保产，为大师爱护国内寺僧之大愿，一生为此劬劳。今后国内僧人失去保姆，前途殊为危险！
大醒兄来信云“大师舍吾辈而生兜率，吾等应各依个人之岗位维持大师遗业”。但恐人财之艰难而不易保持也。所幸武院汉院均有得力之人负责发扬光大，时所祝祷耳。
印度，在近数十年，对研究佛学之风极高，亦极普遍，各大学设巴利文及梵文佛学讲座甚多。但此等皆为学术历史之研究，而与宗教无关。佛教当为一种宗教。在印度，作佛教宗教复兴者，除摩诃菩提会外，尚有孟加拉之佛学会，孟买佛教会等。及在八圣地院谋建立寺院之中国锡兰缅甸僧众，但势力甚微，寺院佛像，只作游人风景而已，其起信归命者寥寥无几人也。在印度之锡兰缅甸僧人，均能说英印语，且能略作文化运动。中国僧尼在印度鹿苑菩提场，树园，虽均有中国寺院之建立，但以语言不通，处处困难，且有游僧，日日募化，颇为人嫌。以此之故，中国僧尼在印度，若不求通语文，其发展之力甚微，而地位亦不能提高也。
僧人在锡兰印度，有受高等教育之机会。故锡兰大学，曼德拉斯大学，加尔各答大学，印度教大学，国际大学等常见着黄色袈裟之沙门出入课室。各大学当局只注意学生之入学资格（中学文凭及学力等） 而不管他们穿何衣，是何界人。只要手续相当即可入学。故我愿以后中国若培养受大学教育之后辈僧，于此注意焉。今后中国佛教，若求发扬及提高僧人地位，而不培养青年僧受大学教育，决无希望。盼兄亦作此提倡，劝国内大和尚送徒子法孙入大学。专此即颂
法喜
弟法舫敬启卅六，五，七，于印度
（原载《人间佛教》一九四七年第五期，原文标题为《再来一粒》，《法舫文集》第六集）
慈航法师来函
法舫兄：
承你两次同我说教，我很感激你！古人说：“投桃报李”，那我也不得不报！“知之匪难，行之维艰” 这两句陈语，到了国父的时候，才把他调过来，说是“知难行易”。那末，你现在总算知道了！…… （说明：原文下行句子不清）
（一）对于你的希望：明年你如果真回国，你一心一意回武昌佛学院，照你同我说的话，去苦干三十年“坐镇武院”一定能达到你之目的，同时也真能够满大师的愿！不过，如果，国内闹兵灾不许你的行动，那只好在香港（桃源） 另开炉灶。假定经费不易筹办，那只好到我这里来，全权交给你由你怎样办，这总好吗？目的同，方法同，不过因为恐怕出境上的关系，不得不同你代筹三个窟，才使狡免不至于无路，这在回你的信中，说得非常的详细，现在想不瘤赘！
（二）对于我自己的计划：我是明年四月间回我福建的家乡，去报答我“生长和出家” 的大恩。回去一趟，以了出家三十七年心愿。这里呢？是不成问题！一则早已是别人负责，经费完全用不着我丝毫关心！再则优昙不日就来，院务、会务、刊务、教务。完全交给他，我向来是一个“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问它明天不明天？你在仰光是知道的，那样好的道场，可说是“人间的兜率” 我走了之后，能一无所虑！因此，就知道我是一个“苦命”——劳碌奔波，决不会享清福的，除非同大师一样闭眼不可！最后的决定（不死的话）是在香港创办“太虚大学”，实行我“本期几篇文章的计划”——没有校长、教员、职员、学僧的大学，这是我三十年来的“理想学校”，实行“教、学、做” 三位一体的工作！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不在“中国和南洋”？那我可唱个歌儿给你听：“在中国，多丘八；在南洋，少菩萨”。好听吗？哈哈哈……
（三）对于武院和汉院两院的建议：这两院可算是大师的根本道场，而两处负责的人，也是大师亲信的人，那末，读了印度法舫法师上面给我这两封信，应当会生起一种很大的感应！道场既是大师丢下来交给你们的，你们也是负责同大师办事的，那末，大师未了的心愿——世界佛教，你们是应当“继续” 做去的！在本年下期起，招收“三十人”的英文班：“初学的十人，小学的十人，中学的十人”，可说是佛学文学已经有底子，不要再同他们上课，各人可以自修，只要指导的人指导一下就可。我以为一处三十人，两处不过六十人，全国那样多的“毕业僧”，一定会抢到报名的，况且又是“佛教最高的学府” 谁不愿意参加！把他们一心一意学英文，由不会而小学，由小学而中学，由中学而大学，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能写一手通畅的英文，能够用英语演讲比赛，到那时我们组织一个“留学僧” 经济补助会，派几人到印度，派几人到锡兰，派几人到缅甸，派几人到暹罗……英国、美国、法国、德国、俄国——乃至日本，我们只要“预备二十年修学和任教的计划” 世界佛学苑不成而成！试看“桂圆和荔枝”最少也要一百多年才能有果食，难道培养“僧宝” 倒比种果容易吗？我真不相信！所以凡成一件大事：“计划，实行，耐久” 三种最要紧！我是一个无名小卒，说话当然不足为信！“法舫法师” 是你们最崇拜的人，大约不会错吧，况且今后的佛教，也不容许不做！“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请宜三思！
（四）对于各处佛学院的希望：我想诸位对于“印度法舫法师” 这两封信，一定会感同情心！那么，不妨就试验起来！年轻的很容易，并且很有兴趣！我老实告诉诸位一个笑话：我学了一个礼拜的英文，就能做小学英文教员，并且他们都说我教得很好，你们相信吗？不会说我打妄语吧？如其不信，我即刻就同诸位上课：“温、吐、出里、火、坏夫……” “花特、沃特、不拉特、息西特……”， “骨摩领、骨乃、骨衣罗领……然后再敬你何的“标底夫，几利骨……” 诸位觉得怎样？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自备一架“普门号飞机” 递飞全国佛学院上课，每处一小时，有一个月包管你们通通都懂“普门话”，我今年不过五十三岁，到九十九岁的时候，我还要到英吉利留学！你一定会说什么字母难学！“ＡＢＣ”、“ａｂｃ”，“ＡＢＣ”、“ａｂｃ” 我这虽是一个笑话，但事实上最初在娘肚子里面才出来的时候，也是不会说话，现在为什么都会说呢？什么口音不正，什么年纪大了，什么记性不好，什么不会拼音，把这许多迷信话通通丢到日本三岛去！我告诉你：骨摩领，骨摩领，骨摩领。
骨摩领，你只要“摩它一百回，一千回，一万回……”它一定摩来摩去都在“领上”，决不会摩到“领外”去，我是世间上一个最笨的人，无论学什么东西，都是用这种“摩” 法！“文殊师利是妙吉祥” “文殊师利是妙吉祥” “舍利弗是袋子……” “阿弥陀佛是无量寿……” “释迦牟尼是能仁寂默……” 我都是用“骨摩领”的方法去摩，现在不是“摩到一位老法师到了手吗？”有志者事竟成！“人或一之，我十之；人或十之，我百之；人百之，我千之；人千之，我万之；人万之，我、我、我、万、万、万……” 诸位不要笑我拙，三大阿僧
袛劫，才摩到一个金身，诸佛尚且这样，我何拙之有。在提倡者，教者，学者，努力不努力为断？根本上是看我们知道“佛教将来有大用处吗？” 所以希望大家努力，才不辜负法舫法师在海外带回来一点礼物，也真可以算完成大师的志，而报大师的恩。四点写完了，最后我还是挂念着“大醒法师”！！
写于星洲中国佛会改选职员日
（原载《人间佛教》一九四七年第五期，原文标题为《投桃报李》《法舫文集》第六集）
来源：法舫文化莲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