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与悼亡诗
“貌若潘安”,是指貌美者的比喻,潘安就是西晋诗人潘岳。
潘岳字安仁,河南中牟是他的故乡。幼年时代就已显出聪慧过人,被人称为神童。杨肇是他父亲的朋友,对他十分赏识,以女相许,结成了美满姻缘。
潘岳不仅有卓越的文学才能,而且有貌。他与少年时代的朋友夏侯湛可称双璧,出游时常被洛阳妇女争看,且扔鲜果给他,《潘安掷果》的戏剧及《金雀记>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成的。
潘岳一生,长于诗赋,《射雉赋>是少年时之作,《寡妇赋>则写一个女人悼念逝去的丈夫,写得缠绵悱恻。当他二十二岁的时候,作了小官,在司空贾充门下奔走,由于得到贾充的提拔举荐,终于得接近晋武帝。后来更进一步与贾充之继孙贾谧往还密切。贾谧在晋武帝前一度得势,炙手可热,照理说,潘岳应该风云得意吧,可是事与愿违,潘岳并不飞黄腾达,有十年之久,过的是寂寞生活,因而写过《秋兴赋》,反映过落寞的情绪。当潘岳写《秋兴賦》时已入中年了,头发已渐白了,“蝉啡啡而寒吟兮,雁飘飘而南飞”“闻玉人之休风兮,齐天地于一指”,已有了老子、庄子虚无主义的情操了。这是一个知识分子在政治上不得意时所常具有的态度,向往于田园生活了。
距写《秋兴赋》后一段时间,潘岳在宦途上依然如故,常常调职,做过怀县邑宰、尚书度支郎、延尉评等官职,但都非要津。他就在这样的宦海中浮沉了十多年。虽然在文学创作上有些成就,而在功名事业上却是失意的,因此潘岳就厌倦了都市生活,满怀“长啸归东山,拥耨时苗”的愿望而写了《闲居赋》。当他写这篇赋时,他对自己半生的经历有了总结,在赋的序言里写道:“自弱冠涉乎知命之年,八徙官而一进阶,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职,迁者三而已矣。”八次调职,最后三迁,五十之年已至,以《闲居赋>来抒发“终优游以养拙”的田园情趣,把闲情寄托在“浮杯乐饮,丝竹骈罗,顿足起舞,抗音高歌”的生活上了。表面上身在山林,似乎恬淡,实际上仍然是“心存魏阙”,雄心未死的。
果然不错,他五十二岁的时候,又出任著作郎,替贾谧编撰《晋书》,后又调任黄门侍郎,这是他最后一个官职了。当他五十四岁时,西晋皇朝发生了一次统治集团内部的或变:潘岳与石崇等都以贾谧一党的关系遭到屠杀,死于非命。当潘岳就刑时,他悔恨交集,频呼“负阿母”,因为他的母亲见他与贾谧过分接近之时,曾劝过他要知足,留退路,不可冒风险的。他悔不听母亲的话,落个被夷三族的悲惨下场,《闲居赋》,成为自嘲的作品了。
潘岳之死,并非死于他有什么政争野心,却是死于小人的陷害。潘岳的父亲一度任琅琊内史,他十九岁时跟父亲到琅琊而认识一个人名叫孙秀。孙秀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奉承伺候过潘岳,潘岳因事鞭打过孙秀,因此孙秀怀恨在心。后来孙秀追随赵王伦,阔起来了,当了中书令,变成赵王伦的死党。就是赵王伦孙秀制造政变把贾谧集团屠杀的,孙秀当中书令时,潘岳已预感到过去得罪了小人,可能招祸,曾问孙秀:“孙令犹忆昔周旋不?”孙秀答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潘岳听了,为之惊惶,但已来不及避祸,就遭毒手了。
潘岳在文学创作上成就虽不算高,诗赋还算写得好,只因热中于做官,人格就不如左思的坚强,空怀抱负,却缺乏政治家的手腕,因此所谓立功立业不过是幻想。他一生的长处在于重友情,也重伉俪之情。他写过一首《哀诗》,是悼念好友夏侯湛的,也写过《夏侯常侍诔》,是诔文中很好的一篇诗与诔都以深挚之情,悼念亡友,对他与夏侯湛“畴昔之游纪于兹,班白携手,何欢如之”,不胜凄怆惋恸。最感动人要算他写的《悼亡诗》,诗共三首,是痛悼死去的妻子的,还有一篇《哀永逝文》,也是悼妻子的。诗与文都成为潘岳的名作。在《悼亡诗》中,他以深沉哀痛之笔抒写生前历历的往事,令人不忍卒读。在文中,则写道:“视天日兮苍茫,面邑里兮萧散。匪外物兮或改,固欢哀兮情换......”,是表达了种真挚感情的。正因为潘岳重于情,写的悼诗诔文为世所称,所以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评他“巧于叙悲”,可见推崇之重了。后来唐代诗人元微之写的悼亡诗,是受潘岳影响的,也堪与他的悼亡诗媲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