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为政》中记载:“子曰:君子不器。”
语句简短,没有详细的解释,令很多立志“躬行君子”的学者不解其义。关于什么是“君子”,请看《谈“君子”、“小人”的本义》。本文重点谈一谈后两个字“不器”。“不”是否定的意思,难点是”器“的含义,可谓众说纷纭,有的人把“器”解释为价值,有的人将它解释为能力,但是如果按此把全句翻译成“君子没有能力”,显然是说不通的,目前有一种广泛流行的来自于朱熹的解释,说“器”是“有一种特定的价值或能力”, “君子不器”就是“君子不只有一种特定的价值或能力”。
“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朱熹《论语集注》
朱熹的解释明显有悖于孔子思想,《论语·子罕》中记载孔子自己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孔子年轻的时候做过仓库管理、牧场管理等工作,掌握的技能一定不只一种,做到了“不只有一种特定的价值或能力”,但孔子认为这些都是“鄙事”,不是“君子”之事。所以说朱熹的解释不符合孔子思想。
为了探究孔子的本义,我们需要回到遥远的古代,看一看 “器”字的原始含义。
“器”是个会意字,金文的“器”,字形中间是“犬”,四周各有一个“口”字,“口”表示“物品”,“口”+“犬”组成的“器”,表示的是一只“狗”正在守卫“很多的物品”。因为器具能容纳物品,给物品提供外层的保护,所以我们有了“容器”这个词,在此基础上又引申成为“有形、有用的工具”,所以我们有了“器具”这个词。我们给“器”字赋予的含义经过层层演化,才有了今天我们所说的“成大器”等含义。
今天的我们对“器”这个文字的认识早已脱离了古人创造这个字时要表达的本义,现在我们回归到它的本义来分析,“器”的本义应该是:一只“狗”守卫“很多的物品”,蕴含着“占有”、“聚敛”、“不与人分享”的含义。
《荀子·王制》中讲:聚敛者,召寇、肥敌、亡国、危身之道也。《礼记·大学》中讲: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
先秦儒家经典明确地否定了“聚敛”,而孔子用“君子不器”表达了相同的意思,只是这种表达过于简洁,能够深刻理解的人并不多。
所谓“君子不器”,就是在说“能够凝聚他人的人(君子),一定不为自己聚敛财富(器)”。
孔子弟子子贡是出了名的大富豪,《史记》中这样描述:“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而对于这样的弟子,孔子是持否定态度的,《论语公冶长》记载,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其实就是孔子在批评子贡聚敛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