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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两年 我再也没有回过尖山街

时间:2022-09-13 00:5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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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两年 我再也没有回过尖山街

经常有读者问我,公众号名字里的“尖山街”到底在哪。在中国的版图上,天津、重庆、黑河、贵阳都有名叫尖山街的地方。中国的地名重复率实在太高,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一条“解放路”,一条“中山街”。但这里的尖山街指的是我大学宿舍区门前的那条路。

这条路是东财的十字路口,从宿舍出发无论是去图书馆学习,去网吧包夜,去食堂吃饭,去小旅店开房,都要经过这里。我一直觉得这条街是大连最有趣的地方,沿街有烤鱼店和咖啡店,烤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烤鱼,咖啡店里的猫奇丑无比。

另一边就是学校的图书馆,早上七点就排起长队占座。再往上走就是一个职业学校,染着红色绿色头发的学生经常发出奇怪的笑声。但是居然四年里从未见过校门口发生打架事件,让人惊奇。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那时候每一天见到的人都不一样,尖山街每天都有新的人进来,也有新的人离开。但是实际上那个小地方应该异常封闭,每年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新人类就是那些来到这里的大一新生。但是我觉得人是认识不完的,不正常的人似乎像春天雨后的蚯蚓,正常人反而成为少数族群。带着望远镜观察人群几乎成为了我的职业,也是我最大的爱好。

我观察到在操场上有一位咆哮哥,人们都这么叫他。他一年四季对操场上的人们咆哮,有时候是喊队列的口号,有时候是说着无意义的话。看起来及其体面,有时候穿着正装,有时候穿着拖鞋在雨里走来走去。这是一个神秘的人,他说过:我只喜欢自由的生活。

还有,天桥上有一位一年四季拉二胡乞讨的老人,如果不在他身边站上半天根本听不出拉的是啥,二胡水平基本相当于我小学二年级。我和一位朋友去采访了他,发现他是一位盲人。他在这里拉二胡的同时也陪伴着不远处做保洁工作的老伴。

还有,一位朋克同学,每天穿着黑色的大衣,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吊着烟斗在走廊里打电话,当代硬核大学生。

还有,一个的同年级同学,校园乐队的吉他手,后背纹满了纹身,人称“龙纹身的男孩”,据说多次高中打架被开除,沙河口扛把子。但是人很好,我很喜欢他。

还有我。有一次我在雨夜的尖山街喝多,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躺在一层大厅的桌子上先睡了半个小时,然后用手机打电话,通讯录打了个遍,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什么。在这条街上每个人都在做正确的事情:生活。除了学习以外,每个人都有自己关心的事情,除了生活以外,这里发生着所有不可能在外面发生的奇迹。如果你问我,这四年的时间我在这里学到了什么,那绝不是会计,我只能告诉你:我学到了一个人该如何真实的生活。

当我来到北京三年后,我才知道这种真实并不多见。我再也没有醉过,没有见过那些疯狂的人。即使在回龙观医院和安定医院的走廊里,每个人也都正襟危坐保持体面。正常人能想到的最疯狂的行为是裸辞,还要在公众号上表扬自己的特立独行与勇气。我忽然怀疑起来,这个城市难道会改造人?曾经的傻逼,疯子,精神病,行为艺术家都去哪里了?他们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了吗?在咖啡馆、书店、展览、话剧演出上,为什么没有人尖声大喊:这精致体面的生活都是假的吧!我忽然怀念起尖山街的往事,和那些曾经发生的故事。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这么一段往事,当他结束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才刚刚开始,他不会和我们做任何预告,恨恨地把那扇蓝色大门关闭。还要嘲笑你:对不起,你的第一幕人生已经结束了。然后我们走上那未来的时候,某一天夜里会忽然意识到:尖山街去哪里了?当我认识的最后一批学弟学妹离开大学的时候,我知道尖山街对于我彻底成为了往事。我和这条街的连接到此为止了,即使它还是原来的那个尖山街,依然是熟悉的店铺和奇丑无比的猫。但是这一切都结束在那个夏天的夜晚,成为了我永远的往事。

阳关灿烂的日子 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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