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山野多奇谈，权做故事听一番。
01
说，大约晚清时候，突然有一天，在我的老家，一个毗邻深山老林、名不见经传的东北小镇上，搬来了一户人家。
是一对夫妻，没有孩子。
男人姓雷，生得剽悍，方头阔脸，鹰钩鼻。
特别是那一圈络腮胡，浓密得不开口说话，你都找不着嘴巴在哪儿。
因此模样，街坊们便私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雷大胡子。
女人则比他年轻很多，桃花脸，杨柳腰，分外美艳，名字叫水杏。
一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娶了个如花似玉的俏媳妇，这等事儿，在偏僻山乡本就极具话题性，自也引得不少好事者，溜墙根趴门缝，偷摸窥探夫妻俩的来头。
还别说，有一次，夫妻俩咬牙切齿，狠吵了一架。
尽管关门落闩，可仍被人蹲后窗，耳贴墙，听出了八九不离十。
很快，闲言碎语便似一阵风般传遍了整个小镇：
你们知道不？
那水杏，雷大胡子的媳妇，啧啧，居然出身青楼，是个风尘女子。
小小年纪，为逼她接客，就叫老鸨和龟公给强灌了虎狼药。
哎哟妈呀，再也不能生喽。
02
这番窥听来的传言，抖搂抖搂水分，大抵属实。
多年前，雷大胡子隔三差五就往青楼里钻，贪欢找乐。
一来二去，搭上了水杏，亦被她的姿色迷得神魂颠倒，找不到北。
后来，雷大胡子就给水杏赎了身。
据说，老鸨笑嘻嘻下死手，狠敲了他一大笔银子。
如今，安家小镇，雷大胡子想要子嗣，传宗接代。
水杏一听，当场翻脸，吵上了。
“想当初，你可发过誓，答应我不收偏房，不要孩子，就咱俩过一辈子的。”
“媳妇，别急眼啊。你看，老子有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总不能等咱俩死了，都扔大街上吧？”
“我不管。”
水杏忿忿道，“你若敢反悔，出去胡闹，可别怪老娘翻脸，无情无义！”
“你啥意思？吓唬我？”
雷大胡子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嘟囔：“有本事，你给我生一个啊。”
这句话，直戳伤疤，很叫人难受。
但，也只难受了八九个月，一桩令雷大胡子那张深藏毛中的大嘴，乐得再难合拢的喜事便从天而降。
猜猜看，是啥喜事？
没错，水杏生了！
03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终归是事实：
水杏不仅有了，肚子鼓了，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来。
“老少爷们，各位乡亲，我媳妇生了，是个儿子，带把的！”
见顺顺当当，母子平安，雷大胡子兴奋若狂，奔走相告，邀请大伙等儿子满月，一定要来家里喝喜酒，吃喜面。
还将毛烘烘的胸脯子拍得啪啪山响：
到时会大宴三天，大伙啥礼都不用带。
谁带我跟谁急！
不得不说，雷大胡子果真大方，儿子满月那天，在小镇长街上，足足摆了上百桌酒席，鸡鸭鱼肉管够，也确实没让街坊邻居随一文钱的礼。
啧啧，有钱人办事，就是敞亮。而更令人惊喜的是，白吃喜席这等好事，转过年，又来了一回——
水杏二度生产，依旧是个大胖小子！
04
对了，前文不是说，水杏曾被青楼老鸨祸害够戗，不能生吗？
是啊，彼时，街邻们也心头犯闷：这到底是咋回事？莫非，老天垂青，怜悯他们夫妻？
然而，更叫人纳闷，甚至惊愕的还在后头——
此后，水杏堪称高产，居然一个接一个，连生6胎，且全带把儿，是儿子！
有人就问，雷大胡子，你是咋做到的？
雷大胡子将毛嘴一噘，道：不瞒各位，我也有点晕。
真的，隔着两丈远，用余光瞄一眼我媳妇，她都能怀上。
从无子无嗣，到连生八子，这雷家，真真的是开枝散叶了。
不，还有两个呢。
一次，雷大胡子进城，喝得迷迷瞪瞪，被两个烟花女子拽进了怡红院。稀里糊涂，也不知做没做，10个月后，那两个女子各自抱着孩子登了门。
雷大胡子本欲不认，可那俩娃的模样，与他分明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真的，尚未满月，那俩娃娃就似长了胡茬。
否认不得啊。
05
十个儿子，嗯，可谓十全十美。
快拉倒吧，随着雷家十子渐渐长大，一个个皆非省油灯，全成了要命的主儿：
昨儿个，老大揩人家小媳妇的油，差点被剁了爪子；
今儿一早，老二竟打砸商贩，被人告了官；
明儿个，老三聚赌，输得赤条条一丝不挂；
后天，老四老五闲得蛋疼，点了人家的柴火垛，结果火烧连营……
这帮犊子，一个赛一个的能作妖，败家，就算家中藏着聚宝盆，后院戳着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败坏啊。
很快，天天跟在儿子屁股后花钱平事、破财免灾的雷大胡子就撑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瞄到媳妇水杏的肚子又隐隐隆起，雷大胡子顷刻红了眼，犹如中邪般抄起了尖刀。
“你有完没完，咋还生啊？我的万贯家财，都被这帮败家子败光了！”
“救命啊，杀人了——”
所幸，水杏逃得快，惊声尖叫地奔上了街。
雷大胡子仍旧不肯善罢甘休，拎刀紧追不舍。周遭街邻闻声赶至，从背后抡棒子打晕了他，并送了官。
06
雷大胡子真的疯了，是被败家子们折腾疯了。
跌坐公堂，雷大胡子哈哈大笑一阵，又哇哇大哭一阵，那动静，听得直叫人头皮发奓心发毛。
“我知道，我生养的这帮败家子都是谁，是赵老歪，陈豁嘴，瘦猴，刘大麻子，孙老大孙老二…”
哭着笑着，突然仰天一声呼，“我害了你们，欠你们的命，你们就把我这条命分了吧！”
喊罢，一口鲜血喷出，绝了气息。
出了命案，必须细查。
经审，水杏终于道出了真相。
原来，这雷大胡子本是个山匪，手下纠结了十几个兄弟，也便是他说的赵老歪、陈豁嘴等人。
他们不仅打家劫舍，欺男霸女，还盗老坟。
有一年，他们点正，走了狗屎运，盗得一座皇家墓葬发了横财，也都准备改邪归正。
但，就在喝庆功酒那晚，雷大胡子在酒里下了剧毒，把一众兄弟全毒死在了匪巢里。
当夜，他便填埋了山洞，将金银财宝装上车，又带上青楼相好水杏，远走高飞。
至此，水落石出。
而随着雷大胡子，暴亡，曾风光一时的雷家也就此凋敝，败落。
一夜之间，他的十个儿子和怀了身孕的水杏也走了，散了，不知去向。留下的，只是一句老话：
人在做，天在看。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