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阿飞正传》大概年纪太小，不知道这几个人湿淋淋的在做什么，只记得南洋的风吹过大片椰林，一列火车不知道开往哪里。
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已发生。
此番电影重映，到电影院又看了一遍。恍然什么都懂了，一种很寂寞的感觉，人与人的亲密与疏离，爱与不爱，失落与寻回，等待与别离。
不知道为什么，王家卫的电影似乎很有杜拉斯小说的感觉。流动的，暧昧的，有一些阴郁，同时又很迷人。
王家卫将整个电影营造出了漂浮感，虽然是明确的六十年代，但电影并未借用太多现实元素，所有的内核都隐含在人与人的情感之中。
电影的前二十分钟，没有任何背景音乐，只是张国荣和张曼玉两个人紧挨着说话，一些大特写，摇摇晃晃的时钟。
当我们习惯了这种叙事方式，就进入了这个倾斜的世界：人们好像不需要干别的，所有的一切都与情感有关。
这是一种重度抒情的影像风格，如果拿捏不好，很容易流于矫情。但很奇怪，王家卫的配方里，你不会感到腻烦，反而会相信，会进入那些鬼话，什么没有脚的鸟，什么人生中的那一分钟。
那些鬼话真的很迷人啊。在那些氤氲的情节里，人物脱离了现实世界中的世俗目的，什么功成名就，什么娶妻生子，什么加官进爵，通通不相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些私人感受，那些只属于自己的情绪。就连爱情，也不是光明灿烂的爱情，而带着一种虚无的味道。
张国荣一直在寻找，寻找什么呢？生母，也许是的。但并不尽然。
他是人生的游子，不肯安顿，不肯投降，颠簸流离中，或许有一种飞翔的自由。不肯停下来，或者说，不能停下来。
这种自由带有自毁性质，美丽的自毁。
当然，这是迷人的。所以他总能吸引飞蛾扑火的女孩。
《阿飞正传》就是一个美丽的自毁的故事。
在那个年代，人们会欣赏这种虚无的美感。但在这个国民欣赏水平日益下降，三观侦察队逐渐壮大的时候，阿飞，还有没有舞蹈的空间？
如果这是一部新电影，如果王家卫是个新人，第一种可能，这片没有观众，第二种可能，张国荣这个角色会被骂得体无完肤。当然，也许是我太悲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