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峨纪念碑,巍巍天安门,
鲜花深如海,泪雨化倾盆。
星陨光犹在,花落香更浓,
洒尽周身血,只为旗更红。
40年前,1976年4月5日,清明。
那天的北京,天空是灰色的,空气是苦涩的。近三个月过去了,时间似乎并未抚平一切伤痛。尽管没有人愿意相信,但你终究还是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当悲伤足以逆流成河,当泪水浸透每寸土地,历史再也无法逆行,情感再也无法自抑,数百万计的群众,选择了这天,选择了这里!
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个地方,一个你们曾用生命丈量过的圣地。北京,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这是最后的斗争,为你而斗争,为真理而斗争!没有谁组织策划,没有谁鼓动召唤,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一切又都是那么必然,一切都最朴素,一切却又最真实。广场上,呼吸声、呐喊声、脚步声、朗诵声,不绝于耳;纪念碑前,花圈如山,人海如潮,画像售罄,诗歌传抄,皆为你而来。因为他们知道,因为我们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大江歌罢去,十年图破壁
那年,你12岁,恰同学少年,抱定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誓言,从此,如一只飞翔宇内的大鸾,开始了一生的奔波征战,不知疲倦。那年,你负笈津门,东渡扶桑,临别挥笔写下“愿相会于中华腾飞世界时”的豪言。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那年,你19岁,也曾在日记中感喟,“一事无成,光阴白过,有愧前辈”,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突然“一线阳光穿云出,在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竟愈觉娇妍。那年,你远渡重洋,“走东海,南海,红海,地中海,到那自由故乡的法兰西海岸”。
你说,“举起那黑铁的锄儿,开辟那未耕耘的土地”;
你说,坐着谈,何如起来行!“生死参透了,努力为生,还要努力为死,便永别了,又算什么?”
你说,种子撒在人间,血儿滴在地上,“我认定的主义,一定是不变了!”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中原方逐鹿,博浪踵相踪
那年,你一身戎装,踏入黄埔,从此便头也不回,走进硝烟,开始一生的铁马金戈,南征北战。
那年,你和你的战友们在南昌城头打响了名震寰宇的第一枪,从此我们有了自己的军队,独立的武装。
那年,长征路上,你九死一生,历尽艰辛。
那年,宝塔山下,你们如红星,照耀了整个中国。
那年,你只手斡旋政党派系之间,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促进民族统一战线。
那年,皖南事变,你愤笔疾呼:“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为江南死难者志哀!
那年,你们转战陕北,从延安到西柏坡,采用蘑菇战术,巧妙周旋,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那年,共和国礼炮飞天,你走向天安门城楼的瞬间,是否感慨万千?一个即将载入史册的历史新纪元,一段刻骨铭心的苦难与辉煌,一份需要几代人共同守护的民族荣光!
群鸦恋晚树,孤雁入寥天
那年,你偶然走进红墙西北角的西花厅,一眼便爱上了这院落中的海棠,从此开始了27年不舍昼夜的时光。
那年,你行走于国际舞台,叱咤外交风云,从亚洲到欧洲、非洲,从日内瓦到万隆,世界认识了你,也认识了你背后的中国。
那年,中美破冰,中日建交,人们都说你用一只熊猫,就把美国人的心征服了,我说,你是用一种魅力,把世界人征服了。
那年,大厦将倾,你苦撑危局,慷慨直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苦海谁入苦海,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
那年,你把所有的苦衷埋进你心里,把所有的伤痛藏在你身上,把所有的忧愁留在了一方纸上:“做天难做二月天,蚕要暖和参要寒。种菜哥哥要落雨,采桑娘子要晴干。”
那年,大局重,你言不由衷;为周全,天山雪白头,我知道,你是选了世上最难的一条路来走,相忍为国不言愁,至死才方休。
那年,你老了,你病了,却不曾倒下,不能倒下。你说:“险夷不变应尝胆,道义争担敢息肩!”你们说:“当年忠贞为国筹,何曾怕断头?如今天下红遍,江山靠谁守?业未竟,身躯倦,鬓已秋;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那年,你累了,你走了,走得静静悄悄,走得匆匆忙忙。
“京城处处皆白花,风吹热泪洒万家,从今岁岁断肠日,定是年年一月八。”在那个被泪水浸透的日子里,送你的十里长街安静得只剩下哭声。长夜无言,天地同悲。从清晨到凌晨,从白天到黑夜,天更冷了,风更急了,雪更大了,人们始终面向你离去的方向,静静地站着,站着,好像在等你回来。
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
“春天到了,百花竞放,西花厅的海棠花又盛开了。看花的主人已经走了”,走了40年了,离开了我们,他不再回来了。可是,你到哪里去了啊?
你是否还在检阅海军舰艇部队;
你是否还在机场冒雨送别外宾;
你是否还在视察大庆油田开滦煤矿;
你是否还在中南海起草政府工作报告?
你是否还在密云水库劳动;
你是否还在黄河岸边拉纤;
你是否还在地震后的邢台;
你是否还在回延安的路上;
你是否还在办公室的灯光下踱步;
你是否还在305医院的病床前忙碌?
你终究是不在了,你离开了这熟悉的院落,离开了你最爱的海棠,也离开了无尽思念着你的我们,不会再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啊?我认为你一定随着春天温暖的风,又踏着严寒冬天的雪,深入到祖国的高山、平原,飘进了黄河、长江,进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洋。”
“当你告别人间的时候,我了解你。你忧党、忧国、忧民,把满腹忧恨埋藏在你的心里,跟你一起走了。”活着,你把所有的心都装进你心里;走后,你又把所有的生命归还给世界。
四十年过去了,你知道吗?
今天的我们依然牵挂着你牵挂的事业;钟爱着你钟爱的信仰;守护着你守护过的荣光!
不曾,也不敢有一刻改变!
那年,在黎明到来之前,你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人们到那宽阔光明的地方去;
那年,在春天到来之前,你挡住了雨雪风霜,唯独把自己留在了寒冷的冬夜。
1976年1月8日,你没有如期归来,或许这便是离别的意义。如今,你在哪里啊?很多人说,你已经走了,走了40年了,可我说,你从未离开,你一定在路上!
曾经,不恨年华去也,只恐少年心事;如今少年心事已了,这盛世,如您所愿!我在十里长街,等你归来,像当年一样!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
逝者不留灰,欲祭无碑坟。
问君今安在,清明遥相忆。
音容犹然在,永别亦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