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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学堂】宋代诗词中“三生杜牧”意象解读

时间:2019-12-03 01: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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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学堂】宋代诗词中“三生杜牧”意象解读

晚唐诗歌在宋代的接受过程中,有一个现象饶有意味,就是在宋代诗词里频频出现“三生杜牧”这一意象。这个意象源自何人?杜牧又何以与“三生”二字联系在一起?“三生杜牧”意象在诗词里中又是如何来承载作者复杂的情感内涵的?这就是本文所要探讨的问题。

据笔者查阅资料所得及范之麟先生主编《全宋词典故辞典》(崇文书局1996年版)“三生杜牧”条的解释,宋人首提“三生杜牧”的是诗人黄庭坚。黄庭坚有《往岁过广陵,值早春,尝作诗云:“春风十里珠帘卷,仿佛三生杜牧之。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今春有自淮南来者,道扬州事,戏以前韵寄王定国二首》(《黄庭坚诗集注》,中华书局版),诗编在元祐二年丁卯。

诗中分别化用了杜牧《赠别》和《题禅院》两首诗。《赠别》诗作于大和九年杜牧罢扬州幕职之时,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题禅院》诗云:“觥船一棹百分空,十载青春不负公。今日鬃丝禅榻畔,茶烟轻扬落花风。”

细察黄庭坚诗中的意思应该有两层,第一层是自己路经广陵,穿行在杜牧诗中曾经描写过无数次的扬州风物之中,仿佛自己已与当年那个风流潇洒的杜牧融为一体。第二层意思是从所用《题禅院》诗中读出来的。这首诗在《杜牧集系年校注》中没有编年,但诗中云“十载青春不负公”,黄庭坚在诗里把这首诗与扬州联系在一起,我们再联系到开成二年(838),杜牧之弟杜因病留居在扬州禅智寺,杜牧曾问疾前来,此时距杜牧登科入仕正好十年,所谓“十载青春”正好可作自己十年仕宦生涯的回顾,所以我们推测此诗是杜牧出仕十年以后,再到扬州时,看到风物依然,而自己已两鬓霜华,产生了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之感而后所作。黄庭坚在诗中所表达的也是这种世事迁转、人生无常的感慨。自比于前代某人和感慨世事恍惚这两层意思都是唐宋人在诗词中经常表达的,而运用“三生”概念来作表达手段的灵感则来源于佛教。

作为观念的“三生”无疑是随着佛教的传入而迅速在华夏大地各个层次的人群中普及开来的,诚如白化文先生所说:“中国人原来只有活一辈子的观念,现在经过南亚次大陆来的新思想这么一点化,豁然开朗。中国的文学家更是欣喜非常,开始使用这一武器,并且越练越熟,熟能生巧,生发出无数新故事来。”(白化文《三生石上旧精魂》,《文学遗产》1999年第5期)

唐代很多诗人就在此观念的影响下,将思路突破了现实人生,延伸到了前生(也称作前身)和来生的领域。他们或者思索自己的前身是谁,如崇信佛教的王维非常直接地表白自己“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王维《偶然作六首》);晚年信佛的白居易则说自己“前身应是一诗僧”(白居易《爱咏诗》);韩偓说“乌帽素餐兼施药,前生多恐是医僧”(韩偓《腾腾》)。或者猜测别人的前生是谁,如李嘉祐《送韦司直西行》:“能文兼证道,庄叟是前身。”白居易说一位处士“世说三生如不谬,共疑巢许是前身”(白居易《赠张处士山人》),张祜说一位僧人“僧仪又入清流品,却恐前生是许询”(张祜《题画僧二首》)。黄滔的《贻李山人》说李山人:“定应云雨内,陶谢是前身。”更有甚者,他们居然能想到前生不一定是人,可能是别的事物,如窦巩《题任处士幽居》:“客来唯劝酒,蝴蝶是前身。”

到了宋代,三生观念持续表现在诗词中,且生发出新的思路,沿袭唐诗旧套说自己的前生是某人的如徐铉《病题二首》:“金马门前君识否,东方曼倩是前身。”王禹偁:“本与乐天为后进,敢期子美是前身。”(《前赋〈春居杂兴〉诗二首……》)苏轼《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答周循州》:“前生自是卢行者,后学过呼韩退之。”说别人前生是谁的如苏轼《次韵孔毅父集古人句见赠五首其三》:“前生子美只君是,信手拈得俱天成。”刘克庄《水龙吟》:“此翁饱阅人间,三生似是刘宾客。”此处的“三生”即“前生”。

宋代诗词中有所发展变化的是对前生(前身)具体而丰富的想象,如宋白《赠麻仲英》:“七岁能吟天骨异,前生应折桂枝来。”这里不再提前生是哪个人,而是有一个具体的标志是曾折桂枝,即科举及第。欧阳修《卜算子》:“莫是前生负你来,今世里、教孤冷。”用前生的罪愆来解释今世的孤零,想象中少了具体指向,多了人世情味。苏轼《和张子野见寄三绝句》:“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长如到旧游。”是说自己初到杭州就觉异常熟稔,仿佛前生曾经来过。

唐代诗人还把源于中国道家的人生如梦思想与佛教的三生观念结合起来,建立起一种“似前生”的说法。道家的庄子把人生看作是一场虚幻迷离的梦境,又把梦境看作一种别样的人生,以此来消解现实人生和虚幻梦境之间的界限。佛教通过轮回转世打通了生与死的界限,又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人生在实有与虚幻之间的转化与庄子人生如梦的观念不谋而合。道、佛这两种思想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对人生的认知效果,就是既拉长了人生,又虚化了人生。

文人们在梦中与梦醒之间往往感觉已经历了几生几世,又在恍惚间将已经走过的真实人生认作梦境,进而认作前生。所谓“似前生”指的就是由于生活变化太大或者太出乎意料,回首前尘往事时,产生一种梦幻般的迷离恍惚之感,仿佛那是上一生的事情。

说是三生,实质只是一生。比如顾况《天宝题壁》:“五十余年别,伶俜道不行。却来书处在,惆怅似前生。”白居易《临水坐》:“手把杨枝临水坐,闲思往事似前身。”齐己《新秋病中枕上闻蝉》:“此时知不死,昨日即前生。”罗隐《送友人归夷门》:“别路算来成底事,旧游言著似前生。”罗隐《送杨炼师却归贞浩岩》:“别后几回思会面,到来相见似前生。”上述诗篇,或者追思往事,或者故地重游,皆有已历一世甚至数世,重回前生的感觉。

宋代诗词中,这种观念持续存在并有所发展,如徐铉《和表弟包颖见寄》:“旧游半似前生事,要路多逢后进人。”徐铉《和王监丞之历阳》:“青襟空皓首,往事似前生。”苏辙《和王定国寄刘贡父》:“度岭当年惜远行,过淮今日似前生。”

上述两重意思的三生观念,第一层意思指向佛教理念中真正的前生,宋代诗词中的“三生杜牧”意象所表达的一个常规性的意思就是诗人把杜牧认作是自己的前生,而自己则是杜牧的来世,这与杜牧本身是否具有三生观念并没有关系。生活于晚唐的杜牧,虽然游览过很多寺院,结交过不少僧人,但出身于儒学世家、执着于现实人生的他向往的只是佛教圣地的清幽静谧和僧人生涯的萧散闲逸,几乎没有在前生今世方面有过类似于上述王维、白居易等诗人们的思考。

倒是李商隐说过杜牧“杜牧司勋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诗。前身应是梁江总,名总还曾字总持。”(《赠司勋杜十三员外》)而当杜牧偶尔提及自己与古人的联系时,他只说“似古人”(吴在庆《杜牧集系年校注·自贻》,中华书局版)没有往前生今世这个问题上想。所以,宋人诗词中那些说自己前生是杜牧的,不过是因为自觉与杜牧相似之处甚多,在三生观念影响下的一般性选择,如同选择陶渊明、刘禹锡等其他古人一样,与杜牧自身有无三生观念没有关系。

第二层恍如隔世的意蕴则与杜牧有一定的联系,三生杜牧意象的出现和普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层联系。杜牧的诗歌中每每带有挥之不去的追忆色彩,常常会在一个时间点上向过去凝望,带着企慕的心态描绘以往的青春欢会或富贵繁华,以与当前的老大冷落相对照。由于世态变迁的缘故,往往感旧伤怀,往事在如梦如真之间,追忆时就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梦幻感,而这种梦幻感刚好切合了人们对时间易逝、往事不再的生命体验的叹惋,所以尤其容易得到共鸣,宋人所经常提及的他的几首名作就都属于这一类。

杜牧《张好好诗》由大和九年向前追忆,诗中的大部分篇幅在描写张好好过去的经历。诗中写到大和三年杜牧初见张好好时,她年方十三,正值豆蔻年华,色艺俱佳,得遇明主,几年间相继获得沈传师、沈述师兄弟的赏识怜惜,风光无限。然而到诗篇的结尾处回到现实时,情形则完全不同。洛城重见,张好好韶华不再,而且随着贤主人的离世,她已经沦落街头,做起了当垆卖酒的营生,令人无限唏嘘。立足于现实情境回首过往,真仿佛那是遥远的前一世发生的事情。

他的另一首名作《杜秋娘诗》追述杜秋娘的人生经历时间更长,达三十年,而且加入了政治斗争的因素,就更加变幻莫测,不由自主,无法把握,恍如梦境前生。其名声更大的《遣怀》诗则自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致使“扬州梦”成了一个常用文学典故的标志,其文化内涵早已超越了这首诗的本来意义。杜牧于大和七年(833)到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幕中作推官,后转为掌书记,大和九年入朝为监察御史,在扬州的时间不到三年。所谓“十年一觉”,如前引《题禅院》诗一样,也应该是他离开扬州十年以后的追忆,有一种昔日繁华如同梦寐之感。这种感觉放置于唐宋时期道佛合流的人生感喟中,就如同轮回转世。

杜牧的《叹花》一诗引出了宋人很多类似的故事和共同的感慨。据《唐阙史》卷上记载:“杜牧在宣州幕时,曾游湖州,见鸭头女,年十余,惊为国色,以重币结之,与其母约曰:‘吾不十年,必守此郡。十年不来,乃从尔所适。’后周墀为相,杜牧乃以三笺干墀,乞守湖州。大中三年始授湖州刺史,比至郡,则已十四年矣。所约者,已从人三载,而生三子。因赋诗以自伤。”诗云:“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这个故事即使真如缪钺先生在《杜牧年谱》中所疑是为后人附会(见吴在庆《杜牧集系年校注》,中华书局版),但《唐阙史》的作者高彦休是晚唐五代时人,他能记录此事,说明晚唐五代时期此事已经进入了杜牧的民间形象中,宋人自然会把它与杜牧的历史形象联系在一起来接受,并据此演绎出许多当代类似的故事。

赵令畤《侯鲭录》载:“欧公闲居汝阴时,一妓甚韵文,公歌词尽记之。筵上戏约他年当来作守。后数年,公自维扬果移汝阴,其人已不复见矣。视事之明日,饮同官湖上,种黄杨树子,有诗留缬芳亭云:‘柳絮已将春去远,海棠应恨我来迟。’后三十年东坡作守,见诗笑曰:‘杜牧之绿叶成荫之句耶。’”(赵令畤《侯鲭录》,中华书局2002年版)这里说的是欧阳修有与杜牧类似的经历。周密《齐东野语》卷十记道:“梅津尹涣惟晓未第时,尝薄游苕溪籍中,适有所盼。后十年,自吴来霅,舣舟碧澜,问讯旧游,则久为一宗子所据,已育子,而犹挂名籍中。……梅津为赋《唐多令》云……数百载而下,真可与杜牧之‘寻芳较晚’之为偶也。”(周密《齐东野语》,中华书局1983年版)这些事情无论真假,都存在于当时人们的传说中,它们或者时隔数年,或者十年,沧海桑田,如人世更换,都能与杜牧在《叹花》中所表达的咏叹相契合。

正因为杜牧诗歌中有太多关于对往事如梦幻前生般的感慨,他作为诗人的形象便加入了相当多的梦幻感、隔世感,就仿佛经历了多重人生,他的生命历程和感慨放到唐宋以来惯有的人生如梦和前世今生观念的融通中,人们冠之以“三生”一词,也就不难理解了。至于宋代诗词作品中“三生杜牧”意象所表达的情感内涵,则不外乎对青春风流的追慕和对人生如梦的感喟两种,细分运用手段则有如下几类:

第一类是把杜牧与扬州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写到扬州这一特定地域时用“三生杜牧”意象来描摹或追忆繁华都市与风流才子相遇共生的种种美好。

姜夔《琵琶仙》“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方岳《水龙吟·和朱行甫帅机瑞香》“诗仙老手,春风妙笔,要题教似。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可曾如此”、《风流子》“想旧日何郎,飞金叵罗;三生杜牧,醉董娇娆”,刘褒《水龙吟》“恍扬州十里,三生梦觉,卷珠箔、映青琐”,谭宣子《西窗烛》“尽教衿袖香泥涴,君不见、扬州三生杜牧”,黎廷瑞《寄朱野翁兼简月观陈同年应子》“相逢淮楚各凄凉,笑杀三生杜牧狂”等都是如此。周密的《送柳下惠上人游维扬访孙制参道子》中不仅有才士的风流,而且还洋溢着对杜牧报国雄才的赞扬:“三生杜牧之,谈笑筹边楼。据鞍草书檄,醉袖藏吴钩。”

这种诗词创作风气和手法不仅流行于宋代,而且一直延续到后来的诗词中,如元代词人王结《沁园春·忆故人》“江湖载酒,谁识三生杜牧之。凝情处,望龙沙万里,暮雨丝丝”,于立《水调歌头》“莫唱竹西古调,唤醒三生杜牧,遗梦绕扬州”等。只不过是在元代诗词里,风流扬州、三生杜牧意象在对繁华追忆的过程中,更多地饱含着叹世隐逸又避祸惊惧的情绪。另外,清代的赵翼在其《红桥》诗也写道:“三生杜牧曾游处,前度刘郎再到年。”也是宋人手眼的一脉相承。

第二类是脱离具体地点,将杜牧狂狷风流的形象置放于更广阔的时空背景下来自比或者咏叹,借以抒发对风流放浪生活的赞赏和向往。

姜夔《鹧鸪天·十六夜出》词云:“辇路珠帘两行垂,千枝银烛舞僛僛。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欢正好,夜何其?明朝春过小桃枝。鼓声渐远游人散,惆怅归来有月知。”夏承焘、吴无闻二先生的《姜白石词校注》评此二句云:“回顾自己‘酒祓清愁,花销英气’的生活,如今惟余惆怅而已。白石以杜牧自比,问有谁知道杜牧(包括白石)呢?杜牧有一首《遣怀》诗……落魄者,失意之谓。杜牧著《罪言》,其生平以济世才自负。然壮志不遂,故纵情声色,借以消愁。

《遣怀》是杜牧自解之诗,而此首《鹧鸪天》,亦可视为白石自解之词。”(陈书良笺注《姜白石词笺注》,中华书局版)词中写道“辇路珠帘”,当不是指扬州,“三生杜牧”意象也就被置放在了别的地点,凭借着与杜牧扬州经历相同的“酒祓清愁,花销英气”的生活经历,借来抒发壮志不遂的感慨。仇远《减兰》“三生杜牧,惯识小红楼上宿”和方岳《寄史监丞》“三生杜牧能容否,醉眼何妨一笑横”二词提到杜牧时,也均突破了扬州的地域限制。

类似的还有赵功可《氐州第一》“可惜风流,三生杜枚,少年张绪”,无名氏《乌夜啼》“笑傲坡诗一梦,风流杜牧三生”,陆游《春晴泛湖入城》“前生杜牧吾身是,又向江南遍倚楼”等,同时也有词人在此意象中加入漂泊羁旅、失意人生的成分,如王易简《齐天乐》“前度刘郎,三生杜牧,赢得征衫尘土”,这是对“三生杜牧”意象情感内涵的一种拓展,在后来的创作中得到了承续。

第三类是将杜牧扬州之外的其他具体经历或杜诗所咏人物、事件放入“三生杜牧”意象中来,进行“以事比事”式的赋咏。

如赵文《大酺·感春》:“暗记省、刘郎前度,杜枚三生,为何人、顿乖芳约。”“顿乖芳约”显然与杜牧《叹花》一诗所咏的湖州情事有关联,此处作者用来表达类似的感叹。余德麟《泊阎桥有怀》:“多病乐天悲老近,三生杜牧恨春深。浮云柳絮元无准,惭愧人间儿女心。”“恨春深”即怅恨“绿叶成阴子满枝”,也与《叹花》一诗相关联。另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一记载:

有良家女流落可叹者,余同年李南金赠以词,曰:“流落今如许,我亦三生杜牧,为秋娘著句。先自多愁多感慨,更值江南春暮。君看取、落花飞絮,也有吹来穿绣幌,有因风飘堕随尘土。人世事,总无据,佳人命薄君休诉,若说与,英雄心事,一生更苦。且尽尊前今日意,休记绿窗眉妩。但春到儿家庭户,幽恨一帘烟月晓,恐明年,雁亦无寻处。浑欲倩莺留住。”此词凄婉顿挫,不减古作者。(罗大经《鹤林玉露》,中华书局1983年版)

此处,李南金以杜牧自比,把那位流落可叹的良家女比作杜牧诗中的杜秋娘,显然源自杜牧的《杜秋娘诗》。又如项安世《次韵苏教授饭郑教授五首》:“三生杜牧垂纶手,渠自长安障日头。我意从来端易败,分司御史莫来休。”这首诗所关联的是杜牧的另一件情事。孟棨《本事诗·高逸》载:

杜(牧)为御史,分务洛阳时,李司徒罢镇闲居,声伎豪华,为当时第一。洛中名士,咸谒见之。李乃大开筵席,当时朝客高流,无不臻赴。以杜持宪,不敢邀置。杜遣座客达意,愿与斯会。李不得已,驰书。方对花独酌,亦已酣畅,闻命遽来。时会中已饮酒,女奴百余人,皆绝艺殊色。杜独坐南行,瞪目注视。引满三卮,问李云:“闻有紫云者,孰是?”李指示之。杜凝睇良久,曰:“名不虚得,宜以见惠。”李俯而笑,诸妓亦皆回首破颜。杜又自饮三爵,朗吟而起曰:“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意气闲逸,傍若无人。(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本,中华书局1983年版)

项诗中说杜牧是“垂纶手”,所指当为晚年分司闲置的杜牧,与前此所引诸作着眼于杜牧年轻时的风流倜傥不同,此处的“三生”包含了历尽人生各种况味而秉性不移的意思,有一种豪迈坚毅的气概。黎廷瑞《九月六日发舟齐山下呈祝静得蔡君瑞》:“齐山山下泊扁舟,尚想三生杜牧游。”齐山是今安徽池州的山名,杜牧曾为池州刺史,留下不少诗作和遗迹,成为后人凭吊怀想的一处所在。此处“三生杜牧”即身处池州的作者对当年曾活动于此的杜牧的追想。

综上所述,杜牧在宋人诗词中被冠以“三生”的修饰语不是偶然的。它源自杜牧诗歌中随处可见的对于往事的怀念以及其中的幻灭感、隔世感,在佛家三生观与道家人生如梦观念相融通的文化背景下,北宋的黄庭坚首次运用了“三生杜牧”这一意象,后因这一意象浓缩了丰富而深沉的对于繁华风流的追慕和人生如梦的感慨而频繁出现在诗词作品中,其具体用法又有直接与扬州情事相关、虚化地域特点以及与杜牧其他诗篇相关等不同的类型。“三生杜牧”意象的出现和使用,体现了宋人在接受杜牧过程中的创造性,为后世对杜牧的接受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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