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每到夏天，奶奶总是挑个阳光火爆的天气，翻箱倒柜的，把她的衣柜里，大大小小散发着樟脑味的棉衣，依次挂在长长的晾衣绳上。西墙下，还放一张大床，上面摆满冬季的鞋帽衣物。我们小孩子好奇心强，爱幻想，夏天想着冬天的美好，秋天又期待着春天的来临。我也总想着穿越时光，恨不得转瞬就到寒霜飞雪的冬日，好穿上花花绿绿的棉衣。有时候实在憋不住，就顾不得天热，背着奶奶穿一下棉袄解解馋。记得有一次，我很费劲地从晾衣绳上把一件粗布棉袄拽下来，忙不迭地套在身上，居然袖子短了半截，我便好奇地问，“奶奶，你看！”奶奶慈祥地笑着，“哎呦喂，这是你姑姑跟你这么大时的棉袄，现在的孩子啊，生在甜窝里，长在蜜罐里，营养好，长得高！”奶奶的笑意，带着欣慰，在皱纹里漾开。
更感兴趣的是，西墙下那些帽子鞋袜。奶奶总说，破家值万贯，什么也舍不得扔。我一件件地帮奶奶摆好，像卖鞋袜的柜台。然后睁着好奇的眼睛，仔细搜寻着，细细地翻看着，比划着大小，并且不断地问奶奶，这是谁的？奶奶如数家珍：“这是你爸爸六岁那年，我给他做的棉袜子，里外是粗布，中间夹了一层棉花。下雪天，穿了棉袜子，外面套双草鞋，不仅暖和，还不怕踩雪。这会儿条件好了，用不着穿草鞋棉袜了。这双绣花鞋，是你姑姑8岁时穿的，她穿得省，还好着呢，过两年，你就能穿了……”
突然感觉，幸福不分年代，这些大大小小的衣物，昭示着时代的变迁，流淌着浓浓的亲情。
二
记得小时候，我们都是穿妈妈做的鞋子。家里有本厚书，十六开尺寸，纸张质量好，薄厚适宜，闪着光泽，那书里夹满了大大小小的鞋样。小时候翻看着玩，妈妈一个劲儿嘱咐我：小心点，不要把鞋样弄丢了。因为一大家子的鞋样，都夹在这本厚书里。
当年家里做鞋子是妈妈一个人的事情，为了不混淆，鞋样上分别写着全家各自的名字。发黄的纸张，磨损的书角，看得出，这本书用得多且陈旧。小时候单以为这鞋样，每个人的各自分页隔开。但我细心翻看时，发现那时候家里我最小，鞋样却最多，上面还分别写着我的名字、年龄、鞋子的样式，名目众多。长大了我才知道，母亲在娘家，只会读书，对针线活一窍不通。但是，那时候人们的穿戴，都是自己做。为了让我在同伴中，穿着打扮不落伍，母亲硬是学会了做针线活，尤其是做的鞋子，变着花样，引导新潮流。我穿出去，总是引来许多艳羡的目光，人们纷纷夸赞母亲心灵手巧，我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这些牛皮纸做的鞋样，带着我的名字，从小到大，静静地躺在书页里，虽然多年不用了，但是每逢翻起，心里就有一种被关爱被重视的感觉。这鞋样，给了我亲切和温暖，见证着我的成长，记录着流淌的时光，记载着母爱的痕迹。
三
儿子，自会站立开始，每年我都在他卧室的门框上，刻上铅笔印，标记孩子的个头。看着门框上渐渐升起的铅笔痕，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铅笔痕，成了我心中最美的线条，最别致的风景。每一道印记，都有无数个爱的小圆点连接，每一条黑色的线条，都饱蘸着儿子成长的欣喜。与他一起走过的岁月，一起共握的美丽时光，在我的记忆里，温暖着，闪烁着。
现在儿子的个头固定了，铅笔线不再上升，他已经长成1米85的帅小伙，但是这些铅笔痕，我一直舍不得擦掉。因为看到这些，我就想起伴他成长的日子：做他的保姆，心甘情愿；做他的朋友，乐此不疲；做他隐形的翅膀，带他飞过希望……
每个人成长，都有着爱的印记，虽然珍藏的方式不一样，但是这种爱相同相通，纯朴，热烈，芳香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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