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服侍了三年的那个病鬼终于快死了,他早该死,却不知怎么能挺到现在。他的心脏空了一个洞,最近洞越来越大了。
病鬼有钱,又没子嗣,还患有不治之症,时不时咯血。这是莎拉所以愿意忍受这个病鬼三年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他真的很有魅力,活脱脱一个绅士,举止优雅,温柔体贴。如果不是有病,真真算得上一位完美情人。不过现在,他只能做莎拉通往幸福生活的踏脚石。而他从未发现她的心思,她总是藏得很巧妙。
“再也不需要这些个破玩意儿了。”莎拉抓起梳妆台抽屉内的各式项链首饰,任由它们从手中滑落。大部分都做得非常精致,足以以假乱真。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只要你知道它是假的,就算别人不知道,还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莎拉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她不必再为此烦恼,她就要变成一名阔太太了。
大门门铃响起,莎拉注视镜中的自己,给脸上补补粉,又把头发凌乱的部位打理整齐。发型留的是和贵族夫人一样的发型,还插着一只真品象牙发簪。
露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笑容,保持这个笑容,双手拎起两侧的裙摆避免踩到,踏着小脚步快步走下楼梯。
厚实的木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你回来啦——”莎拉打开门,笑容却突然凝固。
女儿和病鬼,还多了一名不速之客。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她拿眼神询问女儿,后者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莎拉,”病鬼看起来很高兴,替双方介绍,“科珀特。”
莎拉撇了科伯特一眼,又拾起方才的笑容,走上前挽住病鬼的胳膊,把科伯特晾在一边。往屋内走去。
“他是谁?我从未见过。”莎拉故作责怪地问,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能随便带陌生人回家?”
病鬼摩挲莎拉的手,脸上含笑,示意听他解释。回身招招手,让身后的科伯特上前。这时莎拉才发现这位科伯特是个跛子,走路右脚拖着地,心下更加轻蔑他。
病鬼牵过科伯特的手,把手搭在莎拉手背上,莎拉不好抽回,强忍着鸡皮疙瘩朝科伯特报以微笑。
科伯特看起来高兴坏了,激动得身体有些发抖,他笑着打招呼说:“你……你好,莎拉夫人。”
莎拉笑着抽回手,背在身后不停揉搓,心中恶心的要命,笑容也不由变得有些僵硬。
病鬼再次介绍说:“科伯特不是外人,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无异于惊涛骇浪,莎拉再也保持不住笑容,不敢相信地问:“你从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儿子?”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去祭拜从前的恋人时,遇到这孩子。”病鬼说,“我和你说过的莎拉,绿蒂,就是这孩子的母亲,当时,被逼着离我而去,我甚至不知道她已怀有我的孩子。再见她时,却已经永远天人两隔。”
病鬼满脸沉痛。
“这孩子一定是我和绿蒂的孩子,我和他交谈过,一切都对得上。我信任他,莎拉,我相信你也能和这孩子愉快相处,科伯特是个好孩子。”
病鬼激动得一阵咳嗽,科伯特连忙搀扶他坐下,脸上满是担心。
莎拉也走上前,轻柔病鬼的脊背,柔声说:“当然,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就像你同样喜欢罗可,我们的女儿一样。”
病鬼欣慰地点头,屋内一片祥和幸福。
“罗可——过来照顾你父亲,”莎拉招呼说,“我去给你新来的哥哥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罗可于是坐下陪伴病鬼,莎拉带科伯特上楼。
“谢谢您,莎拉夫人,您真善良。”科伯特满脸感激,由衷地称赞。
莎拉不回答,铺好床,走上前上下打量科伯特。目光不可谓不锐利。
“科伯特?”她问。
“是的夫人。”他很紧张。
莎拉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说:“像你这样的下三滥我见多了,不管你怎么骗过那个善良的人,过了今晚请你消失。”
“不……我没有。”
科伯特慌忙摇头,想解释,但莎拉的眼睛让他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莎拉继续向他逼近。
“要钱?多少?十圆?二十?一百?”
科伯特被逼得靠在门上,手抵着门,无路可退。
“别太贪心了,你这个跛子!”
科伯特再也承受不住,捂住耳朵身体靠着门缓缓蹲下,崩溃地痛哭起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莎拉赶紧调整好自己,恢复一名善良贵妇人模样。拉起科伯特,打开门,病鬼站在门外。
“发生什么事了?莎拉。”病鬼问。
“没什么,亲爱的,一些误会,”莎拉抱住科伯特,亲吻他的额头,“对不起科伯特。”
“没关系,莎拉夫人,这很平常。”科伯特忍住哭说。
“午餐送过来了,快下去吧。”病鬼伸出手,莎拉把手搭上去,三人挽着胳膊其乐融融地下楼。
午餐吃得无比融洽。
第二天,莎拉独自从床头醒来,枕边空无一人。昨晚她一个人睡,因为病鬼说想陪儿子。
花一个小时仔细收拾完自己,之后去到科伯特房间,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来早起了。
她又去到楼下,餐桌上已经摆放好早餐,盛在银制餐具里。罗可正独自吃着。
走到桌子主座,她优雅地抽出凳子坐下,把自己那份早餐拖到面前,问:“那两人呢?”
“出去了。”罗可回答,拿汤匙舀碗中的汤喝,“说是要给哥哥裁一身合适的衣服。”
“不许叫那个跛子哥哥!”
餐具因为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汤匙掉在碗里,洒了一些在罗可身上。
“对不起。”罗可小声道歉,拿纸擦衣服。
莎拉又柔声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好像还说要去见威尔叔叔。”
“威尔叔叔?”
罗可怯生生地点头。
莎拉脸上阴晴不定,威尔是遗嘱的委托人,她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银质的叉子划得盘子呲呲作响。罗可不禁捂住耳朵。
许久,莎拉回过神说:“我们去学校,宝贝。”
“可是今天学校放假……”
莎拉瞪了罗可一眼,后者害怕地缩紧脖子。
房间内。
药粒落进垃圾桶,发出无数撞击声,莎拉突觉身后有道目光注视自己,吓了一跳,动作顿时停顿下来。转过身,见是罗可站在门外,悬着的心放下来,又开始手中的动作。
“不是让你去找菲尔玩的吗?”莎拉边倒药边问。
“菲尔不在家。”罗可问,“你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莎拉又拧开一个瓶子。
“你要杀死父亲?”
莎拉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俯下身,走近罗可,手搭在她脸颊,柔声说:“听我说宝贝,我们不能让一个仅仅只来了一天的家伙夺走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罗可盯着莎拉的脸一言不发。
莎拉继续说:“那个病鬼早晚要死,但他什么时候死,对我们而言却天差地别。”
“不能便宜那个跛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