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还没到，朋友圈、网上赞颂父亲的文章、视频、歌曲已经泛滥，如洪水般冲到你的眼前……
给父亲买礼物的、跳舞的、唱歌的、说着暖暖的话语的……像极了超市里摆的商品，琳琅满目、光彩耀眼。
我给妹妹打电话：“父亲节到了。我们合一起给爸爸买个什么东西吧。”
“买什么买？牙都掉了，什么也吃不动。干农活，新衣服也穿不干净”
“我们俩给他几百块钱吧！他想要什么自己买吧。想吃点什么东西，自己去买。”我近乎恳求的跟妹妹说。
“用不着。给他钱也舍不得花，白给。”我放下电话，接着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想给父亲买的东西很多：一斤白糖，一斤茶叶，一双鞋，一条裤子，一顶帽子，一包香烟，几斤肉……
想和父亲说的话很多：聊聊庄稼，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街坊邻居，亲戚朋友……
想问父亲的事儿很多:村头的柳树长了多高？邻居的小孩是不是上大学了？姑奶奶还回娘家不？……
可是我却没有一次问过父亲。每次打电话回去，都是和母亲聊东聊西，一个多小时后挂电话睡觉。等到下次再打电话回去，母亲说上次我们在电话上聊了一个多小时，你爸在旁边听了一个多小时；还责怪她怎么不在电话上问问孩子的学习，问孩子长高了没？
我实在想不出来给父亲该买什么礼物。父亲节前一天，父亲节当天，父亲节第二天……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我给娘家堂弟媳妇，发一个一千块钱的红包。并且嘱咐他：给父亲买点羊肉，给老妈买点香蕉，省下的钱给他们……
弟媳妇乐呵呵的收了红包，乐呵呵的给我做计划：买多少钱的羊肉，买多少钱的香蕉，剩下的钱，第一次给多少，第二次给多少，这叫细水长流……
细水长流，多么精粹的词语。钱可以省着花，慢慢花；对父母的报答难道也要慢慢来表达吗？如果时间可以等人，那任何事情都可以不着急。
我翻遍了古诗词的书籍，找了几首关于父亲的诗词，可是我觉得没有一首能适合我的文字，写我的父亲。
小时候，爷爷奶奶过世的早，作为兄弟中最大的父亲，担起了做老父亲的责任——给三个叔叔盖新房子娶亲，给他们开荒分地，每家一片小树林……
父亲年轻时当过兵，他会吹小号。记得小时候家里墙上挂的小号，系着两根红绸子。除了我和弟弟可以玩一玩，其他人奶奶都不让摸。
上初中，见到了专业的音乐老师。他拉着手风琴，唱着优美的歌。我当时脑洞大开，心里觉得：父亲是不是也算个音乐老师？因为他会吹小号。自己也应该是有音乐天赋的；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爱上音乐课。
父亲没文化。他特别希望我们能好好上学，以后别再像他那样受苦。可是，他偏偏遇上了一个不爱上学的儿子，还有一个宠儿子失去底线的老婆。我清楚地记着：弟弟从小就好像是在哭声中长大的——上学哭，放学哭，吃饭哭，吃完饭哭，想睡觉哭，睡醒了哭，想买东西哭，东西买来了还哭……在那个年代，打孩子是最简单的教育方式。气疯了的父亲打弟弟，结果惹得母亲大哭，弟弟小哭；母亲搬来了舅舅……最后，弟弟只上了初一后辍学，出外打工。
现在，弟弟有时候说起小时候，反而会抱怨母亲说惯坏了自己。对父亲，他只字不提。
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弟弟不上学，父亲习惯于用打来教育他；而对于我和妹妹，父亲却一个手指头也没动过。或严厉，或慈爱，不都是父亲对儿女的疼爱吗？
一次，父亲在路上帮人家赶牛，碰上一个酒醉的小伙子打伤了自己，住院一个多月。母亲怪他：爱管闲事，惹祸上身。父亲什么都不说。三年后，当我们听说，那个曾经殴打父亲的小伙子，在新疆鱼池被人发现尸体的时候，父亲出了一口长气……许久，说出一句：“人呐，什么时候都不能干坏事。”
父亲这辈子从来不求人。上高中时，政府给学校分下来三个对口扶贫名额。出资人愿意帮助贫困学生一直到大学毕业，并且帮他们找工作。我让母亲去找教化学
的舅舅，母亲摇头不吭声；我让父亲去找舅舅，父亲闷头抽着旱烟，说：人穷志不能穷啊！我们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帮？
成家后，我们住到了城里。听说老家公公婆婆留下来的田地被政府征用。姑姑急着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分家产。父亲知道了，在电话上训了姑姑一顿：是自己的永远丢不了，不是自己的抢不来。亲兄弟为什么要争来抢去的？公道自在人心。后来，老公的哥哥给我们打来了属于我们的那份钱，一分不少，一厘不差。
在农村，人们因为地界的事而闹矛盾并不少见。父亲说：他爹去世的早，孤儿寡母的。就让多种几行，多收点粮食。再说了，他和你弟弟一样大，还不懂事儿……后来，他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把老妈也接了过去，那一块地彻底送给了我们家。父亲乐呵呵的，今年计划种玉米，明年计划种土豆，后年又计划种小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一定是堂弟媳妇给父亲说了我给钱买东西的事情。正上班，父亲打电话过来。“你们在外挣钱不容易，干什么都得花钱。我们在家，有吃有喝的，什么都不缺。就不要再给钱了，把小孩操心好。有空了给你妈多打打电话。有时间的话，去把妹妹看一看。......”
我随便应了几句，父亲挂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想起和父亲有关的事儿很多，想记住的也很多。桃李不言，下自成溪。
67岁的父亲仍然在田间地头劳作，碰到方便的熟人，他总会给我们捎来土豆、面粉、水果……
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有家的地方才能安放灵魂。灵魂在老家，老家有父亲，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