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第九章2
队长江德山听了，认为这个方案很好，俩人约定明晚开个队委扩大会，商量私分的方案和如何做好保密工作。说到这里，周先城告辞回家，站在门前的粪坑边屙了一泡尿，他进屋脱衣钻进冰凉的被窝，想着如果这个方案实现，和儿子俩人将在原有口粮的基础上，增加近一百斤稻谷，心里就热烘烘的。
第二天晚上的队委扩大会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召开，保管员王祖炎的父亲王老汉把油灯剥亮后来到屋外放哨。禾场北边堆着几个大草垛，空旷的原野寒气逼人，他裹着棉袄缠着头巾偎在稻草里看着远处的路面，这个稻草垛边曾经死过一个女疯子，女疯子啃过猪骨头牛骨头狗骨头人骨头，女疯子是饿死的，王老汉一直没有忘记。
保管室里的气氛活泼而又紧张，柴油灯拖着一条黑黑的尾巴在室内弥漫，挂着破旧的土布蚊帐的床上挤满了人，剩下的就坐在抽屉旁边的凳子上，旱烟加着油烟的烟雾在紧关的室内呛得不吸烟的妇女队长徐三秀不停地咳嗽。江德山见大伙满面狐疑就开门见山说了私分粮食的方案和疑虑，他说：“ 我也想了，这瞒报的五千斤稻谷不分下去也是个隐患，被上面查出来要交余粮不说，还要受批评，倒不如分给大家过个好年，来年更加有劲地搞生产。我只是担心大家伙嘴巴不稳，事情暴露了把吃进嘴里的粮食吐出来不说，还要受处分。”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家伙坚决响应坚决支持纷纷赌咒发誓，哪个话多哪个不得好死，说得慷慨激昂。江德山说：“ 受处分我不怕，我又不是一个人得了，当了十几年队干部，大家伙也没跟我讨什么好，我当队长也当得伤心，不暴露更好，暴露了大不了我不当这个狗屁队长了。” 说到动情之处，江队长的眼眶竟然红了，大家伙都受了感动。会议开得很成功，决定明晚在仓库再开个社员大会，一家来一个当家人，娃娃不要带来。
这种秘密的会议还是在土改分田斗黄耀祖的时候开过，那时是为分地主富农的五大财产，如今的会议是为了私分人民公社集体的粮食。在仓库中间，会计李仁忠依次点名，能够来的都来了，只是裁缝师傅杜老二在四队给人家做衣裳没回来，杜老大说不要紧，他的粮食我帮他挑，我告诉老二不瞎说就行了。社员们在听了队长的安排后纷纷表态，哪个瞎说哪个烂嘴巴，有人还提议先把多分的粮食挑回家以后藏好，再来挑口粮到机棚打米。
口粮和私分的稻谷被各家各户挑回家打成米储藏到了米缸，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人们喜气洋洋。随着新年的临近，年猪开始宰杀了。自从三年饥荒之后，经过几年政策的稳定，自留地发给了使用证，农村的家庭副业处于上升趋势，卖了鸡蛋买回肥皂火柴和点灯的煤油，一家交一头统购猪可以杀一头猪过年。统购猪按规定每头在一百二十斤，由公社食品站负责到大队来收购，再喂一头就可以自家杀了。统购猪也叫任务猪，因为这是上面布置的任务，交了任务猪自己杀一头猪要向国家交二元钱的屠宰税，大队的杀猪佬收二元钱的工钱交回生产队记工分，附带把猪的猪毛猪精带走，猪毛卖钱猪精拿回家喝酒。有的人家向国家交了任务猪，自己的猪来不及催肥，实际上也没有精饲料催肥，杀的时候毛重不到一百斤。
李仁孝家的年猪就是这样，当其他家的年猪都杀了以后，娃娃们拿着吹得像气球的猪尿泡在李朝喜的弟妹面前玩耍的时候，李朝喜就问姆妈什么时候杀猪？一姐总是说猪太小喂几天再说。直到寒潮到来下了大雪，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二，李仁孝才把杀猪佬请来。热水烧好了，杀猪佬把猪提头擒尾按到板凳上，一刀捅进猪的喉咙后才说这猪是没有一百斤。左邻右舍的娃娃们在雪地里围着杀猪佬忙活，杀完过秤，半边肉只有二十七斤，杀猪佬吃饭切了一斤炖萝卜火锅，又炒了猪肝，喊隔壁的弟弟弟媳侄儿来陪杀猪佬。
整个春节热闹而又忙碌，随着年景转好，人们的心情舒畅，请春客蔚然成风。亲戚往来自不用说，接干部请朋友，邻里之间大串门，把烧火做饭的忙得手脚不停，好的是粮食够吃。到了正月十五过完元宵节，一姐吃饭时对李仁孝说：“ 告诉你们，年过完了，杀的猪连猪尾巴都吃光了，餐餐只有萝卜白菜啃了。去年的年猪杀小了，猪肉不经吃，今年要大点喂头年猪，你们娃娃们要加劲寻猪草。”
一九六五年七月十六日，为了纪念毛泽东主席畅游长江九周年，董家区组织全区民兵三百多人横渡松东河。那一天，艳阳高照，学校放了假，沿河两岸红旗招展，近万人在小河两边看热闹。一声枪响，游泳健儿扑向河流，护游的小船在激流中摇晃，快到对岸的时候，水面上从上游放出近百只鸭子，供健儿在激流中抢夺。一时间欢声大作，喊声不断，大部分鸭子被抢夺者据为己有，只有少量的鸭子向下游漂去，横渡松东河取得圆满成功。
黄家宽、李朝喜、李朝阳、江连文等五队一大群娃娃们跟着大人到董家镇看了热闹，兴奋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横渡松东河的壮举激励着青年男女民兵投身河流，因为在那次横渡中，和平大队就有好几个女民兵成功游到了对岸，她们成了女民兵学习的榜样。(未完待续)
